珠宫贝阙 第124节(2/2)
珠宫贝阙珠宫贝阙 第124节
萧醴听?了,眼睛一亮,速速用完了膳,趴在桌上看?帖。
傅蓉微站在他身后,说:“当世文?人大都不建议以?曹全碑入手,嫌弃它柔靡有余,沉雄不足,封先生一定为你选了更好的,陛下先听?先生的安排,这份帖就暂且当做赏玩吧。”
曹全碑虽不受人待见,却也没几个人敢公然说它不好,因为这是先帝私下里惯用的字体。
上一世,傅蓉微在进宫之后,才真正开始读书习字,她入手学的第一份字帖,就是先帝亲手教的曹全碑。待她册封为贵妃之后,满朝文?武都知?道,她有着一手与皇上一模一样的笔迹。
曹全碑,其实傅蓉微挺喜欢的,逆入平出?,如顺势推舟,她专注于此,练了几年之后,做到了字里金生,行间玉润,细筋入骨,糅杂了她自己的笔风在其中,也算赏心悦目了,没白瞎多?年的辛苦。
这一回重新来过,她用了几年时间,偷偷下了番狠功夫,才将笔迹扳得完全不一样。可那些早就刻在身体里的本能?,可以?被埋藏,但不会消散。
傅蓉微将这些痕迹擦洗干净,让它们重见天日,留给萧醴。
萧醴不懂得字的风格,也不认得他父皇的字体,却很欢喜地捧着匣子将那些字帖装起?来收好。
下晌,萧醴就在小书房里完成先生的课业。
刚启蒙的孩子东西学得浅,萧醴偶尔有不解之处,问到傅蓉微面前?,傅蓉微还能?稍微指点一二。萧醴练完了字,站在院墙下诵背三字经。
“为人子,方少时。亲师友,习礼仪。香九龄,能?温席。孝于亲,所?当执。”
萧醴背着背着,忽然顿住了,正在捣香灰的傅蓉微隔窗看?过去,一个红艳艳的柿子刚好掉下来,落在萧醴的鞋尖处,萧醴低头盯着地上一片烂红,像是发起?了呆。
傅蓉微叫来迎春,道:“柿子都熟透了,你找几个小厮都清理下来,宅子里今时不同往日,万一伤着陛下不好。”
迎春立刻去办。
傅蓉微继续淘弄手里的香炉。
迎春带着人摘柿子的动静把萧醴惊回了神?,他往旁边让了让,忘了方才背到哪,咕哝着又从头开始。
傅蓉微点燃了一颗香丸,冷香幽幽飘了满屋。
萧醴顺完了一遍三字经和千字文?,又来到傅蓉微窗外?,却只静静地望着她,没说话。
“陛下在看?什?么?”傅蓉微把香炉摆在窗下。
“淑太妃说你与朕的母妃是亲姊妹,若是在寻常百姓家,朕应当称呼你一声姨母。”
淑太妃那张嘴,是绝不可能?为蓉珠说好话的。萧醴早已知?晓了前?因后果,傅蓉微却不知?他心里是怎么想的,她斟酌着,试探着问道:“陛下想念母亲了?”
“刚才诵背经书的时候,忽然很想知?道母妃现在怎样了,王妃能?说给朕听?听?吗?”
有关馠都的一切,都按时有消息送到,姜煦在这些事?情上不避她,那些书信都由傅蓉微收着。傅蓉微点了点头,从暗格中挑出?了几封信。
萧醴眼巴巴等着。
傅蓉微道:“先帝后妃殉葬者二十七人,都是活殉。因不服新帝而死?于叛军入宫当日的,十二人。皇后,在安排陛下出?宫后,料到自己不能?善终,在叛军踏破宫门的时候,便服了毒,死?后一张草席葬在荒山上,无碑无庙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下,翻到下一张信,说:“先帝妃嫔只活了一人,德妃,也就是你母亲。萧磐很礼重她,允她仍住琼华宫,一应待遇份例都照从前?,品级也依旧是四妃之一。”
萧醴年纪还小,不懂最?后一句话意味着什?么。
可天底下的人都知?道了,萧磐不仅夺了兄长一脉的皇位,更是强占了兄长的妻妾。
萧醴只听?出?了字面意思,她母妃日子过得还算不错,他转身朝着南边,向馠都的方向跪地叩首三拜。
昏时, 副官裴青回了趟宅子送信,说姜煦今晚又不回了。
傅蓉微胃口淡,浅用了几口晚膳就搁下碗筷, 忽然决定到华京的府署去?看一看,她说走就走,见萧醴懂事在自己的房间读书?, 便悄悄带着迎春从角门?走,没惊动府里其?他人。
华京就巴掌大的地方, 街道四面纵横, 府署就在一条街外, 傅蓉微不乘车不骑马, 闲走小半刻钟就到门口了。
门?口的两个衙役见了傅蓉微先是对视一愣, 而后马上堆了笑容迎下台阶, 他们竟认得这位深居简出的摄政王妃。
傅蓉微这是第一次来, 从来也没跟外头的官员有过交往,府署里人在姜煦面前是什么态度, 对?待她就是什么态度。
“王妃是来寻王爷的?”衙役引着她进门?,道:“瞧这一路天寒地冻的,快进屋暖暖。”
傅蓉微问了句:“王爷在忙?”
衙役忙回:“这可怎么说呢,赶上多事之?秋,王爷就没有真正能得闲的时候,今日议事的大人们都?走了, 王爷单独留了几位在里头喝茶呢。”
傅蓉微被?领到厅堂,隔着院子, 就听到里面正在吵嚷。
“皇上不能老在姜宅住着吧, 这算怎么回事?既然我们在华京有长久的打算,那?么礼乐也该重新建起来了, 都?城也该有个都?城的样子,至少,皇城总要有的吧?”
“现在皇上还小,等将来呢,皇上总要大婚亲政的啊,难不成让皇上在姜宅大婚,在府署里亲政?”
原来是在为?了这事儿吵。
傅蓉微停在门?外听,衙役一脸无措,傅蓉微挥手?示意不用他陪。
屋里吵闹声渐渐低了下去?。
姜煦等他们七嘴八舌说够了,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:“没钱。”
“要干正事了你没钱,出兵打仗你有的是钱!”也不知说这话的是谁,阴阳怪气,一针见血。
姜煦平心静气:“打仗的钱另算,要多少有多少,但拿去?干别的不行。”
听听他说话的底气,财政大权定是握在他手?里了。
“王爷,咱们就事论事,国库里钱多钱少,只有您自己清楚,我们可都?是两眼一抹黑,什么也不知道,既然诸位同袍聚在此地,决定一起共事,何不坦诚相?见,王爷您也别藏着掖着了。”
封子行轻咳了一声,他也在屋里,开口道:“还国库呢,哪来的国库?咱们几个从馠都?逃命出来的人,有的连老婆孩子都?没顾得上带,身上充其?量揣三?两碎银不能再多了。”